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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來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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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的時候,雷奧給朱德寫信,他在信裏說的都是黃荔茵和張易廬的事情,他說黃荔茵會定期去看張易廬,他說他們的友情令人感動。雷奧還說黃荔茵總是會做令人感動的事情,可她自己還不知道。

雷奧的信使得這段時間生活裏簡單快樂的只有季歸浙和她自己的朱德越發覺得生活明亮。她坐在電腦面前,單手撐著下巴看信,面帶微笑,心裏很安慰很感動。

季歸浙從書房出來看到朱德坐在客廳地毯上,趴在茶幾上看電腦,他笑問她在看什麽。

“雷奧的信。”朱德頭也沒擡笑說道。

“他說什麽?”季歸浙問答,他也收到了一封來自德國的信,不過是蘭伯特寫來的,內容讓他皺眉,並不好,所以他微笑先去了解朱德的快樂。

朱德擡起頭,眼睛明亮,笑起來的面盤依舊清秀無暇,她明朗說道:“很溫暖的事情,學長,這段時間,我才真正有種和生活面對面,認識了解了生活的感覺。”生活裏的確是有很多美好的人事。

這一次的感人擔當黃荔茵是沒有覺得自己做了一件什麽好事情的,她以為那是一件很自然的事情。開春的時候,黃荔茵去看張易廬,她還是和雷奧一起去的。張易廬還在屋子裏沒有出去走,他說春天天氣多變,他已經感冒了好幾次。

“那你在屋子裏都做了些什麽事情?”黃荔茵問道。

張易廬每一次被黃荔茵這麽問都有些局促,他呃了呃,看向雷奧有幾分求救的意味。

雷奧會意說道:“病人應該好好休息。”

黃荔茵看了眼雷奧又是覺得他多事,她說道:“你是希望每個人都和你一樣又很多借口不學習是嗎?”

雷奧笑了笑,他覺得他自己這個少年總在背負他這個年齡層不該背負的理解和包容。

黃荔茵給張易廬的陪伴多半是安靜的,他們看書聊天,交流人生。雷奧覺得黃荔茵這個女孩怎麽可以那麽心無旁騖那麽性感,她不像其他女孩有很多其他的願望比如說對美麗的追求,對物質的追求,她好像只在意精神,每一次和人交流感悟,她都認真而嚴肅,再沒其他的能讓她的眼睛有神采了。

張易廬性情很好,也難免頹廢,他有時候和黃荔茵聊著聊著會走神,他會望著窗外,想著自由自在。

“為什麽非要拍風景?你還可以拍人,在屋裏就能拍。”黃荔茵對張易廬真是毫不留情。

雷奧看到張易廬神情一滯,隨即他臉上有了點苦澀的笑意。

張易廬看著黃荔茵有點無奈,哭笑不得,他說道:“那不一樣。”

“怎麽不一樣?”黃荔茵有點咄咄逼人。

“Cecilia——”雷奧想提醒黃荔茵。

黃荔茵根本沒聽雷奧說話,她對張易廬說道:“你完全可以轉拍人像,每個人臉上都有風景,如果你是熱愛鏡頭的。”

張易廬沒說話,雷奧覺得氣氛一度尷尬。

“你不是不能拍人像,你就是沒自信了吧,易廬學長。”黃荔茵說道,她總把事情說的太透徹,讓對方很難堪。

張易廬微微紅了臉,像是生氣了。

“我可以給你當模特。”黃荔茵說道,她說這句話的時候有幾分不耐煩的真誠和溫柔,顯然她不太習慣這麽熱心去幫助一個人,她讓氣氛峰回路轉。

張易廬和雷奧對於黃荔茵這句話也都有點意外,張易廬看向黃荔茵,有些懷疑。

“怎麽,你覺得我不配當模特嗎?”黃荔茵問道。

“不,不是的,小茵,我以前就覺得你很適合當模特,因為,你很美麗。”張易廬發現說黃荔茵很美麗本來是件顯而易見,大家心知肚明的事,可這一刻他去說卻覺得十分不好意思,有些讓人緊張。張易廬第一次意識到他是真的覺得黃荔茵很漂亮,她的眉眼如畫,紅唇鮮艷,面龐白皙似雪,氣質清冷古典,她不僅容顏美,氣韻也很美。

黃荔茵不是沒有被人誇過,但張易廬這麽真誠羞澀的誇獎於她而言卻是第一次,她心頭忽然有些顫動,她感受到了一種無形的珍視。

於是,黃荔茵開始給張易廬當模特,她每兩周來一次,每一次來她都是不同的角色,她問張易廬想拍什麽樣的人,他說她去演。張易廬會和她說,他會從她喜好的書裏選角色。

於是,張易廬鏡頭底下多了許多不為人知的黃荔茵,或天真浪漫,或冷艷深沈,或隨性溫和

隔著鏡頭,張易廬看得到黃荔茵,黃荔茵也能看到張易廬,他們都知道有什麽在變化,他們之間的關系就像一碗熱水自然放至溫,平淡真實。

張易廬最喜歡黃荔茵的照片是黃荔茵她自己。

那天,黃荔茵坐在椅子上和雷奧喝茶說話。張易廬拿了相機出來看到她的側顏很美,他便舉起相機喊了一句:“小茵。”

黃荔茵對張易廬的鏡頭已經很習慣了,她轉過頭就對他微笑,那樣子自然美好,好像在說我很高興你的記錄,我喜歡看到你舉起相機的樣子。

就那麽一個定格,張易廬放下相機望著黃荔茵覺得她是世間的一道光,他有些失神。黃荔茵也望著張易廬,她臉上還有很淺的笑意,她的眼神微微發亮,她不自覺有種喜悅。

可這個畫面的終結是張易廬低頭看了看相機,再擡起頭的時候,他微微笑了笑,有種禮貌的疏離,他說了句很美然後他黯然轉身走了。

黃荔茵笑容漸微,她徐徐轉過頭,她仿佛明白了什麽,卻又什麽都不知道,可她心口已經開始疼了。

雷奧問黃荔茵怎麽了,黃荔茵搖了搖頭,她端過茶送到唇邊卻遲遲沒有喝,她的手有些顫抖,心在狂亂地跳。

黃荔茵和朱德一樣有寫日記的習慣,她那周回到瑞士,她打開日記本寫道:易廬學長拍的每一張照片都很美,我很想只關註他的照片,但每每不去看鏡頭或者他的時候,我總會想起他的咳嗽,他顫抖的手,他緩慢的步子。我覺得他很累,他一直在生病,我很怕。我也不知道我什麽要說“我很怕”這三個字,我不是怕他生病傳染給我,我怕,我是怕失去他。

寫完這段,黃荔茵覺得十分疲倦,腦裏一陣堵塞,她合起了日記本,起身準備去洗一個澡。

黃荔茵沈默泡坐在浴缸裏,泡著泡著她滑沈到浴缸底下,因為她有一種強烈想流淚的感覺,她就覺得很心疼,好像是心疼自己也像是心疼張易廬。

黃荔茵想起從前,想起她不好的家庭,想起高中和張易廬的交集,又想起她在迷茫以為她愛季歸浙的那幾年,黃荔茵忽然覺得人生是多麽一場虛妄,她從水裏冒出來,她捂住臉哭了,因為她覺得多麽可惜,可惜張易廬這麽多年的缺席。也是多麽的可笑,當初覺得那麽疲於和生活糾纏,而她所一直渴盼的溫柔,生活早為她種下那朵花。

黃荔茵泡到水發涼才從浴缸裏出來,她裹著浴袍披著濕漉漉的頭發坐回桌子邊繼續寫她的日記,她寫道:我喜歡易廬學長,但我知道他不會喜歡我,因為他不願意,他在意他的身體狀況。或許,他不喜歡我更好,我寧願他不喜歡我。

黃荔茵想起張易廬的眼神,憂傷又溫柔,他時常不自覺凝視著她,她也會回望他,然後他們會相視而笑。就是這樣,黃荔茵知道他們互相喜歡,都為這件事情感到意外也在默默接受,然後默默承受。

雷奧寫給朱德的信裏能分享到的只是黃荔茵給張易廬當模特的點子,極富有趣味和耐心,像是生活的一種藝術。朱德想象黃荔茵和張易廬都是好好的,他們自由自在地在生活,優雅從容,沒有一點不安茍且。

朱德以為生活就是這個樣子了,他們走過了年少的躁動,經歷了九年的各自成長,再回來生活也就塵埃落定了,她還不知道,生活有多漫長。

季歸浙在聽完朱德說她的信的內容之後,他是走過來也坐在地毯上環抱住朱德,他把腦袋靠在朱德的肩頭,他問道:“你想他們嗎?”

朱德笑了笑,她側了側腦袋,頭依著季歸浙的腦袋。

“我們有空去看他們。”季歸浙說道。

朱德說好,她轉過身看著季歸浙,她想了想說道:“我還收到一封信,是Alison寫給我的。”

“Alison說什麽?”季歸浙問道。

“Alison說她和趙安打算結婚了,他們要留在德國,他們兩個都在為這件事準備。”朱德說道。

“恭喜他們。”季歸浙笑說道。

“Alison很希望你能回去,她也希望我去德國。”朱德繼續笑說道。

“那你想去嗎?”季歸浙問朱德。

朱德沒有馬上回答,她這段時間和孔小玲寫過一兩封信,孔小玲現在是明白朱德和季歸浙的事情了,她覺得兩人的感情是難得的,但季歸浙的決定是草率了。

孔小玲說總公司近兩個月人事變動挺大的,原本高層的幾個中國經理都被以各種方式或調或譴,她說季振恒生病住院,沒有精力管公司的事,而季歸浙這麽一走,她說Eric在公司獨大是遲早的事。孔小玲說這絕對不是一件好事。

朱德覺得自己很後知後覺,但她知道這也是還來得及的事情,她心裏也有了決定,她伸手握住季歸浙的手,說道:“學長,你去哪我就去哪,我之前說不能留在德國,那是當時的想法,現在我可以的。我沒有以前那麽心慌,我現在對寫歌都不怎麽著急了。”

季歸浙聽著擡手把朱德攬抱過來,他吻了吻她的額頭,他說道:“朱德,你信我嗎?”

朱德擡起頭不知道為什麽季歸浙從這個話題問出這句話。

“我回來是因為你,也不僅僅是因為你。”季歸浙說道。他開始和朱德說他的規劃和想法。

“我不是不發展公司,總公司不願意,我也在等機會。這個機會不是我回總公司就能等到的,德國於我而言畢竟是外地,我想要有主動權,就要在中國等機遇。”季歸浙說道。

“風險大嗎?”朱德問道。

“大,或許我會一敗塗地,如果不成功堅持不下去,我不僅會徹底失去回總公司的機會,在這個公司也待不下去,連同我爸的股權一起輸掉,還會負債累累。”季歸浙說道,他的語氣很平淡,眼神卻很亮,他望著朱德。

“我相信你,學長。”朱德聽完回到了他方才的問題,回答道。

季歸浙笑了,他早知道這個答案,聽到還是覺得有力量。

兩人又說了會話,季歸浙想起上次朱德說的動畫電影便問她要不要看。

朱德說好,季歸浙便去網上找資源。兩人就圍著朱德電腦的小屏幕看電影。

朱德已經看過電影,她從後環抱著季歸浙的腰靠在他寬闊的背上聽聲音。朱德最近經常會來季歸浙家裏,他有時也會去她家,他們在交往,此刻朱德想說:“學長,我們同居吧。”

“嗯。”季歸浙應了聲,摸了摸朱德纏在他腰上的手。

朱德把頭探過去確認他是不是在笑,看到他嘴角的確是噙著笑之後,她又靠了回去。

電影一直在放,湯婆婆和她的寶寶出來的時候,朱德開始發笑,季歸浙問道:“你說我像這個巨嬰?”

“是啊,你和他一樣任性,想幹嘛就幹嘛。”朱德笑說道。

“因為我背後也有個湯婆婆。”季歸浙說道。

朱德笑了聲,她緊了緊抱著季歸浙的手說道:“學長,不論你做什麽決定,要走什麽樣的路,我都相信你。”

“為什麽那麽相信我?”季歸浙問道。

“那年你輸了比賽舉起球拍的那一個瞬間,我覺得你就是人生的勇氣,你讓我知道不管怎麽樣的人生都是會有轉機的。”朱德說道。

“謝謝你,朱德,謝謝你沒有說是因為你愛我才相信我。”季歸浙徐徐笑說道。

“我還相信,你做的決定看似草率,但不會只是為了你自己,也不會只是為了我們。”朱德說道。

“嗯。”季歸浙應聲,他繼續看著電影,手是緊緊握住了朱德的手,蘭伯特那封給他建議同樣讓他回總公司的信不再那麽嚴重了。

“學長,我們去德國的時候,你還要記得帶我去看看你爸爸。”朱德小聲說道,剛才季歸浙說起他爸爸生病總是一句帶過,不想多提。

季歸浙應了一聲。

朱德笑了笑,依舊靠著,她不是完全沒有擔憂,只是有季歸浙在她不怕而已。

黃荔茵有時候也不太怕,她這一周提早了一天去找張易廬,沒有通知雷奧,她站在張易廬的家門口,她擡頭望著門牌號,深呼吸一口氣,她擡起手按了門鈴。

開門的依舊是張易廬家裏的保姆,她看到黃荔茵很高興招呼說黃小姐。

黃荔茵微微笑了笑,很自然準備往裏走,保姆卻沒有馬上讓,她說道:“黃小姐,你今天來早了一天,張先生不在家,他去醫院了。”

“什麽事?張先生他怎麽了?”黃荔茵聞言焦急問道。

“別緊張,黃小姐,是例行檢查而已。”保姆笑說道,“黃小姐,你是要進來等還是過會再來?”

而黃荔茵的回答是:“哪家醫院?我去找他。”

黃荔茵去到醫院,她也沒有如願見到張易廬,因為張易廬在睡覺,而他媽媽看到黃荔茵只說謝謝她經常來看張易廬,說要是沒有什麽事就請黃荔茵先回去。她對她不冷不熱依舊是不喜歡。

黃荔茵和張易廬的媽媽不尷不尬,沒有交談地大概站了有一個小時,張易廬還沒有醒,黃荔茵在張易廬媽媽第五次暗示她可以先離開的時候,她從包裏掏出了一個光盤遞給張易廬的媽媽,她說道:“阿姨,請你轉交給易廬學長,我明天再來。”

張易廬的媽媽接過光盤應了聲,她見光盤上什麽都沒有,只是一個白色透明的盒子裝著,她問道:“是什麽?”

“越劇,梁山伯與祝英臺的選段,十八相送。”黃荔茵說道。

張易廬的媽媽不禁有些意外。

黃荔茵在這個時候笑了笑,她轉身走了。黃荔茵想起了季歸浙的外婆,那段和阿婆在一起的時光是黃荔茵覺得最幸福的時光,她覺得自己有一個家了,有人很關心她,心疼她,而她也有了關心家人的感受。有一次阿婆問黃荔茵長大要嫁給什麽樣的人,黃荔茵說不知道。阿婆就在嘀嘀咕咕說以後有喜歡的人得給他聽十八相送,在阿婆眼裏這選段是表白神曲。

只是,黃荔茵在想張易廬明白不明白,又怕他明白假裝不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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